清晨五点,天边泛起鱼肚白,我背着三脚架和相机包,踩着碎石小路向额济纳旗的胡杨林深处走去。风从戈壁滩上吹来,带着一丝凉意,却也裹挟着秋日特有的清冽香气。远处沙丘起伏,像凝固的波浪,而近处那一片片金黄的胡杨林,则如被阳光点燃的火焰,在晨雾中静静燃烧。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里,每一次都像是赴一场与时光的约定,而这一次,我决定用镜头记录下它最动人的模样。 额济纳旗位于内蒙古最西端,地处巴丹吉林沙漠边缘,是中国现存最完整、规模最大的胡杨林分布区。每年十月,当北方大地逐渐褪去绿意,这里的胡杨却迎来了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。它们在荒漠中屹立千年,根系深扎于干涸的河床之下,枝干扭曲如龙蛇盘踞,每一片叶子都在秋阳下闪烁着金箔般的光泽。有人说,胡杨是“生而一千年不死,死而一千年不倒,倒而一千年不朽”,这话听来夸张,可当你真正站在这片林子里,看着那些枯枝虬干依旧挺立在风沙中的身影,便觉得这并非虚言。 我沿着木栈道缓缓前行,脚下落叶沙沙作响,像是大地在低语。清晨的光线柔和而通透,斜斜地穿过树冠,洒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。这时的胡杨林最适合拍摄逆光作品,金色的叶片在背光中仿佛透明一般,边缘泛着淡淡的橙红,宛如一幅幅天然的剪影画。我调低快门速度,让镜头捕捉到风吹过时树叶轻微颤动的瞬间,那种流动的质感,是任何后期调色都无法复制的生命律动。 【青海中康国际旅行社】📞 电话:18909713293📱微信:ixn110在青海旅游,请认准本地正规旅行社,十年品质保障,让您的旅途更放心。 太阳渐渐升高,林间的色彩也愈发浓烈。有的胡杨整棵树通体金黄,像是披上了皇家锦缎;有的则半黄半绿,像是还在犹豫是否该卸下夏装;更有甚者,同一棵树上竟同时呈现黄、橙、红、褐四种色调,仿佛大自然随手打翻了调色盘。我蹲在一棵老胡杨前,它的树皮皲裂如龟甲,主干歪斜,却依然倔强地向上伸展着几根新枝。透过取景框望去,背景是一片湛蓝的天空,没有一丝云彩,干净得如同洗过一般。按下快门的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这棵树不只是风景,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望者,见证着岁月流转,风沙侵蚀,却始终不肯低头。 中午时分,阳光直射,林中光影变得硬朗,反差强烈,不太适合人像或细腻的风光拍摄。我收起相机,坐在林边的小土坡上吃些干粮。不远处有几个牧民牵着骆驼走过,铃铛声清脆悠远。他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,对胡杨有着近乎虔诚的敬意。一位老牧民告诉我,过去胡杨林比现在茂密得多,河水丰沛,林子连成一片,如今因气候干旱和上游用水,黑河水量减少,许多胡杨因缺水而枯死。他指着远处一片灰白色的枯林说:“那是‘怪树林’,全是倒下的胡杨,夜里风一吹,像在哭。”他说话时语气平静,可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惋惜。 午后我驱车前往怪树林。那是一片令人震撼又心酸的所在。上千棵死去的胡杨伫立在荒原之上,枝干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姿态,有的像挣扎的手臂,有的似仰天长啸的头颅,还有的如相互纠缠的恋人,至死不肯分离。夕阳西下时,整个怪树林被染成暗红色,影子拉得极长,仿佛大地上的伤疤。我架起三脚架,用长焦镜头捕捉那些极具张力的线条,试图通过构图传达出一种苍凉之美。摄影不只是记录,更是表达。在这里,每一帧画面背后,都是时间与自然的对话,是生命与死亡的共舞。 傍晚回到达来呼布镇,小镇不大,但因每年秋季的摄影热潮而热闹非凡。街边餐馆飘出羊肉焖饼的香味,旅店门口堆满了摄影背包和三脚架。我在一家小面馆坐下,老板是甘肃人,来此已十余年。他说每年九月底就开始忙起来,全国各地的摄影师像候鸟一样飞来,住满一个月再悄然离去。“你们拍的是风景,我们过的可是日子。”他笑着递来一碗热腾腾的手抓饭,“可我也喜欢看你们拍的照片,原来我们天天见的东西,换个角度就这么美。” 第二天一早,我起了个大早,赶往居延海看日出。这是额济纳旗境内唯一的湖泊,曾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,如今因生态补水得以重现碧波。湖面不大,但视野开阔,芦苇丛随风摇曳,成群的候鸟掠过水面,偶尔传来几声鸣叫。天边刚露出一丝微光,我就已架好设备。几分钟后,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,湖水由灰蓝转为金红,倒映着天空与飞鸟,美得让人屏息。我用慢门拍下一组流水效果的芦苇荡,丝绒般的水面衬托着金黄的穗子,恍若梦境。同行的一位年轻摄影师低声说:“这一刻,值得跋涉千里。” 接下来几天,我陆续探访了八道桥沙漠、策克口岸遗址和绿城遗址。八道桥的沙丘绵延起伏,胡杨点缀其间,形成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壮丽景象。我爬上一座高沙梁,等黄昏降临。当夕阳沉入沙海,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上一层金粉,胡杨的剪影与沙丘的曲线融为一体,宛如一幅古老的岩画。而在绿城遗址,残存的城墙和佛塔默默矗立,诉说着西夏王朝的兴衰。我站在断墙前,镜头对准一株从砖缝中长出的野胡杨,它不过半人高,却已历经数个春秋。生命的顽强,有时就藏在这种不起眼的细节里。 摄影之余,我也开始留意当地人的真实生活。清晨集市上,蒙族妇女售卖自家晾晒的苁蓉和锁阳,孩子们穿着民族服饰在巷口追逐嬉戏;傍晚寺庙前,喇嘛敲响晚课的钟声,余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得很远。这些画面或许不如胡杨林那般惊艳,却让我感受到这片土地的温度。真正的旅行,从来不只是打卡景点,而是走进一段陌生的生活,聆听它的呼吸与心跳。 在额济纳的日子里,我渐渐明白,为什么那么多人年复一年地奔赴这里。不仅仅是为了那一抹醉人的金黄,更是为了在广袤荒凉中寻找内心的宁静。城市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,取而代之的是风声、沙响、落叶的窸窣和骆驼的脚步。在这里,时间仿佛变慢了,人心也变得简单。每一次按下快门,都是对当下的珍视;每一张照片背后,都藏着一段独属于我的记忆。 有一次在林中迷了路,手机信号全无,我索性放下焦虑,任脚步带我前行。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无人涉足的林缘,几棵孤立的胡杨站在沙地上,树冠完全被秋色浸透,阳光从侧面打来,将它们的身影投在细沙上,轮廓分明,静谧如画。我屏住呼吸,轻轻换上广角镜头,调整光圈至f/16,确保前后景都清晰锐利。快门落下的一瞬,一只沙鸡从树根处惊起,扑棱棱飞向远方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最美的风景往往不在计划之中,而在偶然的驻足与凝望之间。 回程前一天,我特意起了个大早,再次走进那片最初遇见的胡杨林。晨雾还未散尽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。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,啄食着残留的种子。我靠在一棵老树旁,闭上眼睛,听风穿过叶隙的声音,像无数细小的铃铛在轻摇。背包里的相机静静躺着,电量已满,存储卡写满了这几天的光影故事。我不再急于拍摄,只是静静地站着,感受这份难得的安宁。 离开额济纳的那天,天空格外晴朗。大巴车驶出小镇,后视镜里的胡杨林渐渐缩小,最终融入苍茫的地平线。窗外,戈壁无垠,偶有几株孤树掠过,像是大地遗落的标点。邻座一位老人正在翻看他手机里的照片,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。我悄悄望了一眼,正是那片金色的林海,阳光正好,落叶纷飞。 车轮滚滚向前,我靠在椅背上,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的种种画面:晨光中的剪影、怪树林的悲壮、居延海的日出、集市上的笑脸……它们像一串珍珠,被时间的丝线悄然串起。或许多年以后,我会忘记具体哪一天去了哪里,但那种被自然深深触动的感觉,会一直留在心底,如同胡杨的根,深埋于记忆的河床,永不枯竭。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,带着一点沙粒的粗糙感,也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与清冽。我轻轻闭上眼,仿佛还能听见那片林子在风中低语。